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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讀:汶川地震發生時,他們都在震區,他們是經歷者、幸存者或救助者。 歷經了不同角色的他們,在這場天翻地覆的災難中,各自看到了世事人心不同的一面。

1“地震時我救了人卻丟了工作”

 
@甄佳(都江堰人,成都警校畢業)
 
汶川地震那年,我是映秀(震中)的一名交通協管員。
 
5月11日晚,我上夜班,從六點到第二天凌晨兩點才下班。本來打算中午回都江堰辦事。突然接到單位電話通知下午兩點半開會,我只好到映秀街上上網。
 
下午兩點十幾分,我去小賣部買冰糕時,突然爆發了大地震。人站不穩,地面也裂開,眼前煙霧繚繞,灰塵滿眼,絕大部分樓房倒塌了。我急忙趕回單位,單位樓房也倒塌了。
 
我看見原四樓一對同事夫妻被壓在預制板下面,還有原住在三樓王某的老婆也壓在預制板下面喊救命。
 
這時,單位的教導員來了,帶領我和另外兩人開始搶救傷員。此時余震不斷,同事拉住我手,說:“一定要救我們。”
 
我們三個人把預制板撬開,我把他老婆背到安全地方,然后回來救他。由于他體重重,叫了當地人幫忙把他帶到安全地方。
 
然后,我們開始救王某的老婆,由于埋得比較深,只能從一個小洞里聽見求救的聲音。我身材小,壯著膽爬了下去。由于預制板太大,我一個人搬不開,又只能容納一個人,此時余震不斷,不斷有房屋倒塌,其他兩個同事都躲到了安全的地方。
 
在洞里,她對我說:
 
“你不該下來,為救我也連累了你。”
 
余震后,同事又回到了上面,我對他們說不能撬動上面,不然要造成二次傷害。我叫同事去找了四副千金頂,頂著她后面的大預制板,然后拿來水和食物放在她面前,叫她等后面的政府救援人員。
 
后來當地十幾個人加上我們,終于把她救了出去。她對我千恩萬謝,說如果不是我找來千斤頂,她早死了。
 
左邊第一位是甄佳 他和同事在救援現場 甄佳供圖
 
5月13號后,余震仍不斷,我們開始工作,保護單位的槍支彈藥和保險柜,還有抬尸體和救人等。
 
幾天后,我們在給死難同事燒紙時,有北京來的記者說,要把我們救人的照片和事跡進行報道。但幾個月后,我們從電視臺看見,卻是另一個領導成了主角。
 
過一段時間,單位說我們任務完成了,辛苦了,回家休息一段,等單位有了新的辦公地方,就通知你們上班,休息時間工資照算。
 
可是,我們一等就等了四年多。
 
我們雖然是協管員,但我們任勞任怨,兢兢業業,工作救人,難道就這樣不明不白丟了工作?我有時實在想不通。
 
這幾年,我們幾個人找了很多次主管領導,他給我們的答復還是耐心等待。后來,我們找的次數多了,領導就叫我們出示證據,我說我們的證件有效期是2008年1月1日至2010年1月1日,起碼把這兩年的工資發了。
 
他居然說這不作數,叫我拿出合同書,但地震把合同全部都埋了,我怎么去拿?
 
想到這些,我又氣憤又失望。
 
2更綿長的是心里的“余震”
 
@小橙子(業余心理學種子選手)
 
很多記憶已經模糊,努力想也只是不連貫的片段,唯一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當時整個中國都仿佛陷入了抑郁的深淵。
 
昨天,我重新翻開了2008年我在北川中學的日記、相片、咨詢記錄,還有申荷永老師的書——記錄了汶川大地震中的《心靈花園紀事》。
 
2008年5月19日,申荷永老師在震后北川中學的臨時校址(綿陽長虹家電)建起了“心靈花園”。一個帳篷、兩個沙盤和一堆沙具,布置很簡單。
 
當時我還在學校讀研究生(心理學專業),正在準備畢業論文,地震發生以后,申老師第一時間組織了心理救援隊趕赴災區。我去北川中學時,余震還不斷。
 
記得去北川中學第一天,申老師和我們說了這么一件事,當申老師和高老師(申老師愛人)帶著第一批心理救援隊伍到達北川中學時,一開始前北川中學的主任劉玉川很抵觸:
 
“我們不需要心理學家。”
 
后來才了解到,原來太多不專業的心理志愿者已經上門,他們只是讓孩子們填寫調查問卷和心理測試,收集完自己要的信息就走。
 
申老師還特別和我們提到一個他親眼看到的場景:
 
一個志愿者指導一個8歲的男孩給他在地震中死去的媽媽寫信,男孩哭著努力寫了半頁紙,志愿者和男孩說很快就會好的,說完就消失了,再也不回來。
 
申老師和高老師也沒多說什么,只是和那個男孩子以及劉玉川交談了很久,后來劉玉川同意了心靈花園駐扎在北川中學。
 
“心靈花園”在北川中學 小橙子供圖
 
教室都是用預制板搭建的,孩子們都住在帳篷,大多數的老師也失去了家人,他們不僅每天要面對心理受到嚴重創傷的孩子,也要面對自己的哀傷和內疚,他們也需要心理輔導。
 
我們和孩子們吃住在一起,每天有心理團體課程(內容包括畫畫、團體輔導等等),課余時間孩子們可隨時來我們的帳篷做沙盤游戲。沙盤游戲里面會用到很多沙具,在北川中學的時候,很多沙具都被毀壞,胳膊斷了、頭斷了等等,到處都是創傷的痕跡。
 
在沙盤游戲中,從孩子們的畫中,或者是其他的個體、團隊輔導中,我能感受到孩子們的變化,所有創傷都慢慢呈現出來,重建秩序感,打開小小的存在空間。
 
我記得有一個小男孩,他家人在地震中都喪生了,他每天都來找我們,他不喜歡說話,只是幫我們整理被其他孩子弄亂的沙具,一個一個擺好。
 
還有其他很多的孩子,我們建立了他們的簡單檔案,記錄每個人的情況和后續輔導建議。
 
十年來,給我留下的只有內疚。
 
我當時曾經一度想一直留在四川,繼續做心理救援,但考慮到自己的家庭情況,沒猶豫多久就回來了。
 
如果重來一次,我會選擇一直留在北川。
 
3班主任喊了一聲快跑,他就跑了
 
@kikis(想要活得更有趣一點的日常喪精)
 
地震來的時候,我在四川樂山,16歲,在念書。
 
大地開始搖晃,我很慌,整個教學樓都在劇烈震動,有些同學往外跑,有些同學往桌子地下鉆,門后面躲。班主任喊了一聲快跑,他就跑了。
 
講臺上,是懷孕五六個月的語文老師,她一點都不急,跟大家說別怕,然后慢慢往外挪。我記得,平時班上最調皮的小胖子,沒有跑,扶著老師,一點點往外走去。
 
我跟著人群往外跑,一路上,看到路過教室的電風扇掉下來砸在桌子上,電燈爆炸,有間教室的黑板甚至都掉了半截。
 
我跑到一半,看到樓梯拐角的墻裂了,失控得失聲尖叫。幾個男老師在那里沒有動,一直疏散學生。
 
有個我們班的男同學成為異類,開始往回跑。
 
我們根本顧不上問他為什么,只知道跑。后來我才知道,他是回到教室看還有沒有沒走的同學,最后他拉著那些藏起來的同學迅速疏散到了操場。他后來說,“我也不知道為什么,就是想回去看看。”
 
雖然我們教學樓被震得破破爛爛,但還好,因為離震中很遠,沒有人傷亡。
 
全校的同學都撤到操場上,有很多女同學開始抱著哭。我還沒從害怕中緩過來,一直沒哭,一直給爸媽打電話,打不通,就挨著反復一直打一直打,想起我年邁的外婆,經常下鄉的老爹,就開始緊張的不得了。
 
好在,在我的堅持不懈下,爸媽的電話終于通了,都沒事。我開始坐下來,聽天由命。
 
陸陸續續的,一些本地的同學的爸媽來接孩子,我們這些外地的住校生只能聽學校安排,睡起了操場。結果身下墊的東西還沒鋪上,天開始下雨。學校領導說,所有人住到食堂,因為那是框架結構,不容易塌。
 
這時候我們通過廣播才知道,5·12大地震,震中汶川,都江堰、北川、青川是重災區。
 
余震不知道還會不會發生,我們身處的地震帶不知道會不會被觸發。
 
我平時要好的那幾個同學,根本不敢去住,我就跟著他們一直在操場上,穿著雨衣,一遍遍的走過去走過來的聊天。
 
后來,到了凌晨3點,實在忍不住了,我們選擇妥協,睡到了食堂里。到處是人,打地鋪,睡桌子。我剛選了一個空著的桌子,平時我們都在這里挑剔食堂的飯菜,沒想到這時候竟成了最后的避難所。
 
我剛趴下沒多久,突然“啪”的一聲巨響,所有人都瘋了一樣,往外跑,我們以為那是余震,房子快塌了的聲音。過了一會,學校領導開始叫我們進去,解釋說剛剛是因為一扇紗窗掉了。
 
因為太困,雖然將信將疑,但仍然回去睡覺。只記得半夢半醒之間,我的椅子一直在搖搖搖。
 
這樣搖到了第二天一早。5點,我就起床,去坐最早的一班車回家。還好,班車并沒有因為地震而停發。我能順利回家和爸媽在一起了。
 
還沒來得及放松,就聽到車子傳來一陣播報說,很有可能發生余震。
 
我想起我成都的哥哥,還有跑不動的外婆,他們怎么辦?我終于崩潰的哭了出來。
 
好在,最后并沒有人出事,全家平安。但回到家,打開電視,我才知道,我們家沒人出事,但是別人家卻都是天塌了。
 
那段時間,每天都捧著電視哭,余震一搖,就瘋了一樣往外跑。
 
到現在,我仍然是哭著寫這段經歷。“5·12”對外地人來說,可能真的已經淡忘了。
 
但對于每一個經歷過的四川人來說,永遠忘不了。
 
并且“5·12”的淚點都很低。就像我和我的四川同事聊起來,她說,她現在看到“5·12”的百度百科都會哭。
 
5·12地震的時候,我還小,雖然想去做志愿者,但都被政府勸回來。后來讀大學了,廬山大地震,我買了一堆米面糧油餐具寄到災區,我知道四川人什么都可以不缺,但不能缺吃的。一包面條,可能能分給一大群人吃。
 
雖然天真,但希望那箱東西能幫助到人。
 
再后來,去年,九寨溝地震,我一晚上沒睡著。我想著那些去九寨溝旅游的人,人生地不熟,高高興興去旅行,結果遇上天災,從沒有見過地震的他們,一定又冷又餓又睡不好。
 
我一直刷著微博,反復去轉那些可以救急的電話,希望能提供一些幫助。好在,后來沒有傷亡,雖然九寨溝毀了。但是至少,人都還好好的。
 
其實地震并沒有給我留下什么,如果硬要說,就是想起地震同理心。遇到災難時,那種從未有過的對人類伙伴的關懷,以及想要幫助的心理吧。
 
我經歷了兩次地震,每次都被災難中,那種互相幫助互相依靠的溫暖打動,也想一直把這個持續下去,讓更多的人得到溫暖的力量。
 
4、這是一場災難,也見的都是人心
 
@梁波(在北方讀書七年的四川人)
 
那年,我18歲,還在綿陽市三臺縣讀高中。地震來襲時,剛好是下午第一節課,在靜靜等候老師走進教室。
 
當時其實真的沒有反應過來是地震,以為是哪兒拆房子引起的晃動,直到有人大喊地震來了才明白過來。
 
最讓人震撼的還是地震那種體驗感,那種晃動夾雜著對生存的渴望后異常恐怖,你根本站不住。
 
因為身處災區,所以更希望看看地震后的城市是什么樣,因此騎著單車穿梭于城市的各個角落,深刻體會震后的城市那種狼藉。
 
地震期間學校附近有些店刻意漲價,想發災難財,而大部分店老老實實,本本分分,該多少是多少,而且沒法付錢的還可以以后方便了再給。秋后算賬時,那些想發災難財的被罰了重款,而且必須向市民道歉返回差價。
 
地震也讓我內心更加強大,升學就業時,內心更多地告訴自己,地震都過來了,這些算啥,又不是生離死別。
 
十年了,我慢慢由不諳世事的少年成長為斤斤計較的房奴。
 
回首過往,我總是對朋友家人說生活是一步步走過來的,一步步緊緊相扣,一步錯后面各種繞圈子。如果重來一次,我會在高考填報志愿時靜下心來,問問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,喜歡什么,想成為什么樣的人。
 
5經歷過地動山搖,才會更懂平淡如水
 
@Kandy(計劃走走周邊自然保護區)
 
2008年5月12日,下午兩點準時上班,蜂擁的自行車大隊從家屬區東門進入廠區。下午,單位有兩個重要會議,我參加其中一個。
 
二樓,窗戶正對著大草坪。會議才剛剛開了個頭,就聽到“轟隆隆……”逐漸減弱的聲響,像極了平房,外面有大車經過的聲音,當時一位同事到窗臺,撩起窗簾向外打望,撩起的窗簾還沒有放下,就傳來第二次的“轟隆隆……”。
 
“地震!快走!”
 
他大吼一聲。
 
拜我穿的紅色平底婚鞋所賜,那天我跑的飛快,毫無阻攔的從樓道的西頭跑到東頭,等到樓梯口就非常擁擠了,還好,大家都比較有序,很快就出了門衛看守的玻璃大門。
 
抬眼向東望去,只見東門頂棚在噼里啪啦往下掉東西,每個單位的大門都在不停的跑人出來。急速大步跑到門前大草坪,蹲下,一手安撫著由于驚恐而砰砰跳的小心臟,一手扶著地上的草坪。
 
綠綠的草坪像極了一個綠毯子(去過草原的人就知道那種毯子的感覺),此時,腳底的毯子在一松一緊的晃,持續不斷,能看到青草在微微彈動,那會真正感覺到了力學課上說的“彈性力學”這個詞的含義,形象生動。
 
你問我是否有“震撼”感受?哦不,你說的是在欣賞災難電影吧,當時只有“驚恐”。
 
現在想來,這自然之震,自然之力,大概只有盤古才能做到吧。NOKIA無論哪里都撥不通,只有收音機還可以收到信號,都是報平安的,那會覺得收音機很好很強大!
 
之后,一個星期內,公共區但凡有大點的空地,都用來搭帳篷。沒有帳篷的現買,淘寶都斷貨了,有貨的也只發四川。白天在外面晃,不太敢回家,偶爾瞧瞧電視,太慘了,不忍直視。晚上,就在單位的車棚底下聚堆睡通鋪。
 
隨著時間的推移,余震越來越小,越來越弱,一周后,大家就正式上班了。大家又回到穩定平淡的生活工作中,上班,下班,開會,加班……
 
偶爾,還能感覺到椅子在搖晃,看看飲水機的水面,報告一聲“又在晃”,其它兄弟附和一聲“真的嗎?”便不再理會。
 
更神的是,持續不斷的小晃小抖,練就了災區人民敏感的感知系統:微微一晃,不是很明顯的,都是4級以下;明顯感覺晃,同時飲水機里水面有搖晃的,要到4.5級以上。
 
有時候,天色異常,朋友們也會調侃“今兒這天氣有點地震前兆啊!”。住在災區的人,從此練就了“你晃你的,我依舊坐穩如泰山”的神情和氣度,因為“小震不需跑,大震跑不脫”。
 
十年,結婚,買房,生娃,養娃,偶爾得意,偶爾失意,大部分是平淡如水,曾經那個有強大控制欲的人也慢慢變成了“求同存異”但求和睦的人,曾經那些所謂的執著和倔強到現在也變成了“隨遇而安”,有些在當時看來不能容忍的也慢慢接受了。
 
十年有些記憶會淡忘,或者說更多的被淡忘,但有些如刻痕一般留在心里,如結婚時的甜蜜、生娃時的無助、“冷戰”時的無能為力以及——地震那刻的刻骨銘心。
 
6有時,一些東西會時不時提醒這里發生的“曾經”:
 
二樓辦公室墻上一個大“Y”字型的墻裂,進入山區看到一棟棟煥然一新而空無一人的災區重建房。但大部分時間里,不會提起,也不會想起我們還經歷過地震。
 
阿列克謝耶維奇在《切爾諾貝利的悲鳴》中描述的,經歷過巨大苦痛的土地、人們和自然,來年還是一樣的生機勃勃。災難總會過去,創口也終究會被抹平。
 
我想,相比于那些滿目瘡痍和撕心裂肺,災區人們憧憬更多的應該是“明天”。